出事的時候，林十五是在警局的。同回的警員去辦理瑣事，留她一人在茶水間喝茶。茶水間空間原本就小，沒有窗戶，只有一個與警員辦公室相通的推拉門。也不知是誰接了茶水後將推拉門一帶，只留了一個手臂粗細的縫。

茶水間成了小空間，林十五也沒在意，捧著杯茶發呆。直到外頭有人喊了句“著火了”，她才恍然。

火被人發現的時候，已經很大了。房子裏都是濃煙，依稀間還能看見火苗跳躍。

在茶水間，雖然看不到外邊的慌亂，但狹小得更顯壓抑和恐懼。

你聽到著火了第一反應會是怎樣？

跑。

而林十五，卻是一動也沒動。

不是她沒有反應，而是她反應過甚。

那一聲傳入耳裏，她的身體就開始顫抖，她極力忍著，卻仍有幅動。她想逃離，卻是一步也挪不動。

她開始冒汗，像是被烈火烤著。她雙眸睜大，仿佛火就在眼前。

她……

她怕。

林十五第一次預見死亡，是八歲。

八歲的年紀，天真懵懂。對於世界，未知而好奇。她並不知道死亡有多可怕，也不知道看人死亡有多可怕。

直到有一天，她做了一個夢。

夢裏，大火跳耀，黑煙刺得她的眼睜不開。她被媽媽攬在懷裏，嚇得哇哇大哭。不遠處，爸爸趴在地上，背上是燃著火的木櫃。火從櫃子向爸爸身上蔓延，燒著爸爸的臉，燒著他那凝視她的眼眸。她哭得一塌糊塗，媽媽也哭，但媽媽並沒有坐以待斃。媽媽抱著她躲到了廁所，用濕毛巾捂住她的口鼻。

狹小的空間裏，兩人緊緊相擁。

林十五的哭聲幾乎被火燒的砰砰聲掩蓋，她透過媽媽攬著自己的手臂的縫隙看著窗外。大火早已將窗戶籠蓋，沒有藍天，沒有白雲，只有如鮮血一般的紅。濃煙從細縫中鉆進，嗆著她們鼻腔和喉嚨。她在濕毛巾裏拼了命的呼吸，呼吸得覺得呼吸都是極其困難的事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窗戶一震，玻璃被震碎，碎片隨著烈火往狹小的空間刺入。她睜大了的眼瞬間緊閉，在媽媽的懷裏瑟瑟發抖。她最後的意識裏，她聽見媽媽說。

“十五，不怕……”

那是她的夢，她醒來後嚎啕大哭。

她沒有想到，第二天，這一切，都將成為事實。

林十五不怕火，卻怕被火包圍。

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多久，直到有警員發現她。對方和她說了什麽她都渾然不覺，最後只能任對方拉扯著她出了警局。她能動之後，一刻都不敢多呆。她往相反的方向走，不敢回頭。她躲進了小路角落，在空無一人之後，哭得歇斯底裏。

林十五的第一次預見的死亡，是她父母的死亡。

那場大火，毀了她的家庭，毀了她。

“左麟，我親眼看見我爸死在火海裏……我明明在前一天就夢見了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
林十五哭著喊著，將自己的一切一股腦兒倒出。

“我媽為了保護我，火燒到了眉毛也不哼一聲，還安慰我讓我別怕……”

“我能不怕嗎？”

她捂著頭，狠狠拍自己腦袋。

“嗚嗚……我才八歲啊……”

左麟抓住她的手，將攬著她的雙臂更緊了些。

這個時候，他說什麽都是徒勞。但他想用行動告訴她，她不再是一個人。

她怕的話，沒有爸媽，還有……他。

警局的事，左麟讓李無敵多多留意，自己則在林十五情緒好轉一些之後，就送她回事務所了。他將林十五推進臥室，囑咐她好好休息，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。

林十五在洗漱之後乖乖地上床休息了，而他，坐在客廳沙發上，默默地點了一根煙。

他沒有吸，任由煙霧飄搖在眼前。

放火的人，果然就是沈青。

還好發現得早，除了食堂和部分警員辦公室外，並沒有太大的損失。沈青暫被拘留，從墳地裏挖到的頭顱也交由法醫組化驗。

檢驗結果翌日一早就出來了，頭顱果然是陸榮的，而且上面還有沈青的指紋。

老馬找沈青談話時，特意找了小錢一起。

他將所有的證據一一擺出，將沈青的犯案過程以及心理分析具體。而沈青對於老馬所說的一切皆供認不諱，他承認殺人，承認分屍，但只承認並不陳訴。

最後，老馬問他還有什麽話說。

沈青當時只看著他一動也不動，最後笑了，張嘴，無聲地動著嘴唇。

說完之後，如同失去生氣，雙眸再也無光了。

當時小錢也沒看懂沈青在說什麽，事後老馬對著監控錄像一遍又一遍看，才看明白了他說什麽。

沈青說，他想姐姐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非常感謝 明天周六 童鞋的地雷，麽麽噠~

話說，你這名字真好~~~我也想明天就周六呢~

☆、第 6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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